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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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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栗初心情很覆雜。

或者說其實並不覆雜,只是簡單單純地成了一片空白。

他盯著段延的頭發看。

興許是他看走眼了呢?

然後他越是看得仔細,就越能看清楚段延頭發只有發梢是濕的這件事。

他光是想象段延一聽到敲門聲就快步走進衛生間把自己頭發打濕,偽裝成剛洗完澡的模樣,還特地換上現在剛剛洗完澡的裝束,心裏便翻湧出一股奇異的感覺。

他突然笑了一下。

因為想想這畫面實在是有點滑稽。

段延的手在找劇本,餘光卻一直停留在栗初臉上。

所以他看到了栗初笑一下的表情。

段延:“怎麽了?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栗初趕忙搖頭,不敢再正大光明地直視段延的頭發。

段延找到劇本。

他們雙雙坐在沙發上。

栗初不得不對自己進行催眠:工作、工作、工作!

明天就要交作業,萬一演不好,肯定逃不了導演的一通罵。

他最近才因為沒有受外界影響被導演表揚,可不想這麽快又被打回原形。

段延:“我換身衣服。”

栗初聞言松了口氣。

他甚至有點後悔推斷出段延是故意這個事實了。

原本他就難以直視段延的裝扮,總覺得不自在。

現在知道他是故意的以後,這不自在裏面又增添上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

他在勾引他。

這句話光是說出來都會讓人臉紅心跳,更別提對於栗初來說這是一件正在當下發生的事實。

偏偏段延又長得很好看。

帥哥比普通人總是會更有優勢。

做起這樣的事情,也是得心應手的撩人。

“我換身衣服。”段延說。

栗初松了口氣,要是段延一直頂著這一身,他還真不知道眼睛往哪裏放。

他到底還是想的太早了。

段延話音剛落,伸手就將身上那一件只有造型作用的外套脫掉。

他背對著栗初,手擡起的時候,背肌清晰明顯。

栗初咽了口口水。

段延穿好衣服轉過身,恰好擋住了身後一半的光線,他的正臉落入昏暗中,顯出兩分晦澀。

嘴角是上挑的,眉梢是帶著溫情的。

他的感情很張揚,栗初這會看清了。

段延:“劇本你都看過了吧?說說你對這場戲的理解呢。”

飽讀詩書的栗初覺得面前的場面實在有一種強烈的荒誕感。

像是某些小黃文的開端。

借著劇本的借口調丨情。

經典極了。

栗初深吸一口氣,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揮散。

他強迫自己把註意力放在面前的劇本上。

他明天要演的這場戲,大概內容是他父親在外打工出了事,斷了一條手臂。

黑心老板看他和媽媽都是小地方來的,也不像是什麽厲害人家,就想隨便拿幾萬塊錢打發他們。

栗初媽媽一輩子都生活在小鎮上,在小鎮上開著小賣部。

小賣部這種地方,是最能聚集全村八卦的,她對鎮上發生的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因為開店的緣故,她經常面對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有做派惡劣的。

栗初媽媽都能處理得很好。

然而出了小鎮,第一次遇到這種全然臨駕於她的頭上,面對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和能力的壞人,她還是茫然了。

丈夫受傷,兒子還小,她盡力地想要保護和撐起這家。

她試圖與老板理論,可老板說的話她都聽不懂。

這個平時尖牙利嘴的女人,此時居然無從下口。

栗初來之前則是在網上查閱了大量的資料。

他給自己加油打勁,告訴自己,盡管他是從小地方來到大城市的,但大家都是人,都要遵同一部法律。

這沒什麽可怕的。

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思路,不會輕易被壞人帶進溝裏。

然而事實的真相是,他站到詞窮的母親身前,嘗試著和對方的律師爭辯了幾次,接著便很快啞口無言。

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在這一刻,他深刻地明白和發現自己和這些人的確不是一類人。

他的手段、他的思想,在他們面前都顯得極為幼稚和可笑。

反正巨大的落差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張開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他的大腦轟鳴一片,只有眼睛死死地註視著面前侃侃而談的男人。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表面上光鮮亮麗,滿口仁義道德,實際上言語間盡顯傲慢,輕松地地拿捏著他和他的母親,將他們當猴一樣的耍。

他知道卻又無力改變。

慢慢的,栗初的眼睛紅了,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憤怒。

眼看著栗初就要一拳打到對面律師臉上,突然,一只大手落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

段延:“不要沖動。”

“你要是動手了,才是真的上了他的當。”

聽見這意料之外的聲音,栗初驚得扭過頭,果然看到了段延那張放大的臉。

栗初一下子忘記了心中的憤怒,他眼看著段延,被他保護到身後。

段延就著對面律師的話往下說。

這和栗初印象裏那個窩囊地從大都市逃回小鎮的失敗者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段延的話不多,卻字字直擊要害,對方的律師表情從胸有成竹到潰不成軍只不過三分鐘。

這是他沒見過的段延,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這場戲對於段延和觀眾們來說是大爽文,但對於栗初的這個角色來說,可就是從頭到尾的虐文了。

父親從此失去一條手臂,母親辯駁不過對方。

他試圖拯救整個家庭,最終失敗了。

無力感是他最真實的寫照。

盡管段延像天神降臨一般地拯救了他,可卻拯救不了他那顆被戳得千瘡百孔的心。

栗初跟段延講自己對這場戲的理解。

栗初:“主要是角色的心理狀態,我覺得可以分為三個部分。”

“第1部分是我出發前自己上網閱讀了資料,天真地以為憑借這些資料就能與人抗衡,這時候應該是自信滿滿的,甚至還有些自負。”

“第2部分是我將母親護在身後,試圖與人爭辯,然後發現事情根本沒有我想得這麽簡單。我建立起來的自信被摧毀得一幹二凈,陷入了茫然。”

“第3部分是你出現後。我看到了自己與你之間的差距,從而產生了對自身的唾棄和對自己無能的無力。”

段延點了點頭。

他讚嘆:“你對劇本的理解和把握一直都沒有什麽問題,思路也很清晰。”

“那你現在覺得自己的問題在哪裏?”

栗初:“一開始我聽到父親手臂斷了,按理來說應該是很悲傷的才對,但是悲傷的情緒和自負相違背了。”

“我不知道這裏到底怎麽演會比較好。”

“還有你出現了以後那部分。我除了發覺兩者之間差距過大而產生的自卑和無力。你能出現幫助我,本身是一件足夠令我驚喜、感到慶幸的事情,我也不知道這裏情緒的轉變或者是傾向哪種會更好。”

栗初說出自己的難處。

演戲太難了。

段延:“我們小初還是太善良了。”

栗初:?

栗初眨眨眼睛,不知道段延為什麽會這麽說。

段延:“你能產生這樣的糾結。本質上還是因為你本人太溫柔太善良,所以才會有這麽多苦惱,你說的那兩點都是建立在角色純良的前提下。”

“你這個角色,當然是我的個人理解,前期的他還是個孩子,雖有善,但這份善也是建立在他自己快樂更重要的基礎上,底色仍舊是自私。”

“自私、狂妄、自大,充滿了原始的野性。”

“事情以後,他才真正的進行了深入的思考,有了社會性。”

“你說他對自己父親手臂斷了感到痛苦,這點你要不要放到後面事情結束後,他在醫院裏看到父親的模樣再把感情轉變到痛苦?”

“我覺得這樣更戲劇化,也更有沖突,對你的人物的塑造也能起到很好的作用,前後有反差和轉變,能讓觀眾立刻意識到你的心境的變化。”

“人物一下子就長大了。”

“至於你說的對我的態度,我覺得也可以用這個思路來考慮,把兩種極端的情緒分開演繹。”

段延看栗初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裏又是欣慰又是嘆氣。

他前幾天就在計劃今晚要怎麽實施自己的勾引計劃,想了不少辦法。

開門的衣服也是他精心搭配的,就連頭發的造型他都對著鏡子計算過。

甚至於他開門倚靠在門口的姿勢,都是他精心設計的。

沒想到現在談起劇本,就真的只聊劇本了。

算了,戀愛以後總有機會。

但是栗初要是沒演好明天的戲,還不知道要沮喪多久。

段延專註在劇本上,聽著栗初的想法,再拋出自己的理解。

他寬慰道:“我知道你肯定很想演好這個角色,這個角色也的確是覆雜的。”

“但是考慮到你在演戲上還是個新手,建議你不要想得太深,盡量化繁為簡,將最基礎的情緒表達出來。”

“不然就會像你現在這樣陷入困境。”

“電視劇不是生活,它相比生活更情緒化也更單一化。”

“說得沒那麽好聽一點,電視劇不是電影,沒有那麽強的藝術性,也不需要深入解剖人性。一是一、二是二,電視劇裏這樣的情況更多。”

“作為電視劇的演員,只要滿足觀眾的感官就好,有時候簡單的演繹可以更方便觀眾理解。”

“…………”

段延看時間還早,栗初也確實遇到瓶頸了,幹脆跟他講起演戲的事情來。

栗初現在的基本功沒有問題。

他跟栗初的助理打聽過。

Galaxy是有表演課的。

倒也不是一定要當演員,而是他們作為愛豆本身就需要演技。

MV裏需要演技,舞臺上表情管理也很需要演技,甚至是綜藝裏各種反應都是需要培訓的。

不然就普通人日常生活裏的情緒起伏,放在綜藝裏,太過於平淡了。

栗初表演課的成績很好,這也是他最後選擇上課班的原因之一。

栗初現在的演技放在電視劇裏已經很夠用了,他現在需要的是更加功利的東西。

段延說這些話的時候,收起了方才盡力開屏的姿態,低著頭,表情認真,為了方便栗初理解,直接就著他們今天的一場戲作為例子,開始給栗初講解。

栗初多看了段延好幾眼。

段延認真的樣子這麽帥的嗎?

段延說到重要的地方,拿起桌上的筆在栗初的劇本上圈出重點。

段延的手很大,又瘦,用力握筆的時候能看到凸起的青筋。

是手控喜歡的模樣。

栗初以前並不理解這種奇怪的癖好,書裏面出現這種描寫的時候,他總是不能理解大家所說的性感。

現在他理解了。

段延的字聽他說好像特別練過,栗初也不會看筆鋒什麽的,只覺得他寫的很好看。

栗初的劇本上,有一些他自己做的筆記。

段延往前翻了翻,把他們串聯起來看。

紙張翻頁的時候,栗初把視線轉移到段延臉上。

房間裏很安靜,光線也足,段延的臉擡頭的瞬間被打上一層柔光。

這時候要是來一副眼鏡就更貼合了。

段延察覺到栗初的視線,眉毛一挑:“看我看得入迷了?”

栗初:“嗯。”

二人問答絲滑得問答結束後,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

栗初:“…………”

段延:“…………”

段延輕嘆了口氣。

早知道這麽容易。

那他做這麽多努力是為了什麽?

栗初低著的頭沒有擡起,段延也沒有就著剛才的話題深入下去。

他彎下腰,又在劇本上畫了一筆,突然說:“你耳朵紅了。”

栗初沒有回答,只是頭歪了點,一只手撐在下巴上,擋住了段延的視線。

他當然知道。

因為他臉也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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